2022年的全球能源市场,是非常热闹的一年,国际能源署将其定性为“第一场真正全球性的能源危机”。仔细观察这一年的全球能源形势,我们看到2022年全球能源市场展现出三大具有典型意义的特征,国际石油和天然气价格均走出了一条过山车式的曲线,几乎所有可以想象到的重大事件轮番冲击,石油天然气价格年末基本上回到年初水平说明的是,市场基本面是决定全球能源形势的最根本力量。2022年的全球能源市场,值得进行深入的研究和系统的分析,它将为对未来全球能源形势的研究提供最基本的框架,以及大量有价值的定性定量数据。
过山车式的2022年国际石油和天然气价格
石油、天然气和煤炭,是当今人类社会消费的三大主要能源资源,也是全球能源市场三大主要能源商品,其价格走势直接说明和反应的,就是这一年里的全球能源形势。2022年,三大能源商品的价格走势出现了非常明显的分化,其中石油和天然气走出了典型的过山车式的曲线,煤炭价格持续上涨并全年保持在高位。
(一)国际石油价格走出了一轮典型的过山车式的走势
国际石油价格,是全球能源市场的风向标,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国际油价的涨或跌,代表的就是全球能源市场的紧张和过剩。2022年,无论是布伦特原油或是WTI的期货价格,都走出了典型的过山车式的走势。
2022年1月3日,是国际石油市场的首个交易日,布伦特原油和WTI的开盘价都低于每桶80美元,其中布伦特原油的开盘价为78.11美元/桶,WTI的开盘价为75.69美元/桶。从第一个交易日开始,国际石油价格即普遍上涨。1月4日,布伦特原油收于每桶80美元;1月11日,WTI收于每桶81.22美元。就在一个月之内的1月28日,布伦特涨破90美元,收于90.03美元/桶;也在刚刚满一个月的2月3日,WTI也涨破90美元,收于90.27美元/桶。
从2月份开始,国际石油价格涨速加快并不断创出新高。2月28日,布伦特原油收于每桶100.99美元;3月1日,WTI收于每桶103.41美元,继2008年2月28日和2011年1月31日之后,国际石油价格历史性地第三次站上了每桶100美元的水平。仅仅一天之后的3月2日,国际石油价格又突破了每桶110美元大关,其中布伦特原油收于112.93美元/桶,WTI收于110.60美元/桶。3月7日,国际石油价格创下了2022年的最高价,其中布伦特原油为139.13美元/桶,WTI为130.5美元/桶;3月8日,国际石油价格创下了2022年的最高收盘价,其中布伦特原油为127.98美元/桶,WTI为123.70美元/桶。
自3月7日和8日之后,虽然国际石油价格涨涨跌跌,有过数次的反复,但总是趋势是从年度的高位不断回落。3月15日,国际石油价格年内首次跌回每桶100美元以下,其中布伦特原油收于99.91美元/桶,WTI收于96.44美元/桶;4月11日、7月12日,国际石油价格再次跌回每桶100美元以下,并在8月3日跌回每桶100美元的水平后,除布伦特原油的两个交易日之外,就再也没有涨回每桶100美元以上。
2022年12月7日,布伦特原油收于每桶77.599美元,WTI收于每桶72.58美元,双双低于1月3日的开盘价,也就是说,经历大涨之后,国际石油价格又重回第一个交易日的水平。此后,国际石油价格略有回调,年内最后一个交易日的12月30日,均收于每桶80美元水平之上。
从开盘和收盘价对比看,2022年12月30日,布伦特原油收于每桶85.91美元,WTI收于每桶80.47美元。与1月3日的开盘价相比,2022年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上涨7.80美元/桶,WTI上涨了4.78美元/桶,涨幅分别仅为9.99%和6.32%。
从全年平均收盘价格看,2022年,布伦特原油期货均价为98.86美元/桶,WTI期货均价为94.33美元/桶,比2021年的70.95美元/桶和68.01美元/桶,分别高出27.91美元/桶和26.32美元/桶,涨幅分别高达39.34%和38.7%。
虽然3月1日和2日,国际石油价格就突破了每桶100美元和110美元大关,但是,2022年是截至目前为止史上三次站上100美元/桶水平时间最短的一次,其中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只有110个交易日、WTI期货价格只有90个交易日超过每桶100美元,无论是布伦特或是WTI均未能在年内站住100美元/桶的价格水平。
(二)天然气涨出历史最高价后也跌回年初的水平
与历史悠久的全球一体化的国际石油市场相比,很长时间里,天然气仅是以管输和液化天然气两大形式存在的区域市场,不过,随着近年来液化天然气生产能力和贸易量的不断增大,天然气市场正在向全球一体化加速迈进,其中荷兰的产权转让设施基准(the Title Transfer Facility,TTF)液化天然气价格,越来越具有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的影响力,某种程度上可以代表和说明当前的全球天然气市场形势。
2022年1月3日,是TTF2022年的首个交易日,开盘价为67.945欧元/兆瓦时。就在这个新的一年里开始的第一个交易日,液化天然气价格就大涨,当天收于80.434欧元/兆瓦时,涨幅高达18.38%,预示着2022年国际天然气市场大动荡的开始。仅仅两天之后的1月5日,TTF就涨破90欧元,收于91.522欧元/兆瓦时。
2022年2月24日,TTF2022年首次涨破100欧元的大关。不过,如同国际石油价格一样,TTF真正站稳100欧元水平的,也是在2022年3月1日之后。从3月1日至4月13日,除极个别交易日之外,TTF都保持在100欧元以上的水平,其中3月7日,TTF涨出了2022年的最高价格,为345欧元/兆瓦时。从6月15日开始,TTF又迎来了2022年最剧烈的上涨,直至12月20日,只有3个交易日低于100欧元,其间的8月26日,涨出了这一年里的最高收盘价,为339.196欧元/兆瓦时。
从12月21日开始,TTF迅速下跌,12月30日收于76.315欧元/兆瓦时,已低于1月3日首个交易日的收盘价。
从开盘和收盘价对比看,2022年12月30日TTF的收盘价,比1月3日的开盘价,上涨8.37欧元/兆瓦时,涨幅为12.32%。
从全年平均收盘价来看,2022年TTF均价为133.312欧元/兆瓦时,是2021年的47.846欧元/兆瓦时均价的2.786倍。
2022年3月7日和8月26日创下的最高价、最高收盘价,均为TTF历史的最高纪录水平,也即是国际天然气市场出现的最高价格水平。
(三)持续上涨并全年保持高位的煤炭价格
不同于石油和天然气价格过山车式的波动,2022年全球能源市场的煤炭价格持续上涨,不断创出新的纪录,并全年保持在高位。
作为重要的煤炭出口国,澳大利亚的纽卡斯尔煤炭期货交易价格,代表的是亚太地区煤炭贸易的价格标杆,也是世界煤炭市场重要的价格参考。2022年1月3日,澳煤以157.5美元/吨开盘,1月12日就突破200美元的水平,收于203美元/吨。仅仅在2个月之后的3月1日,澳煤又突破了300美元,收于313美元/吨,一天之后的3月2日大涨,收于440美元/吨,创下了阶段性的价格纪录。
从3月2日至8月11日,除10个交易日低于300美元/吨之外,澳煤价格都保持在每吨300美元以上,期间还有数个交易日是高于每吨400美元。从8月11日至10月4日,澳煤价格都保持在每吨400美元以上,期间的9月5日,创下了2022年的最高价和最高收盘价,均为457.80美元/吨。从10月4日之后,澳煤价格开始回落,但都保持在每吨300美元以上,12月9日重新涨回每吨400美元以上的水平,并保持至本年度最后一个交易日。
从开盘和收盘价对比看,2022年12月30日,澳煤收于404.15美元/吨,比1月13日的开盘价,高出了246.65美元/吨,涨幅高达156.6%。
从全年平均收盘价来看,2022年澳煤期货均价为357.896美元/吨,是2021年均价136.68美元/吨的2.62倍。
2022年9月5日,澳煤出现的2022年度最高价和最高收盘价,既是澳大利亚出口煤炭的历史最高价,也是截至目前为止的世界煤炭市场最高价。
2022年全球能源市场经历了可以想象的几乎所有重大事件
2022年,是全球能源市场特别热闹的一年,这一年里,我们见识了从战争、制裁和疫情等几乎可以想到的所有重大事件,正是在这些重大事件的反复冲击下,全球能源市场大幅度动荡。可以说,2022年的全球能源市场,为研究重大事件对世界能源行业的冲击和影响,提供了极佳的样本和丰富的资料。我们认为,以下六个方面,是最有代表性的和最典型的,是对2022年全球能源市场影响最大的事件。
(一)俄罗斯与乌克兰的战争
2022年2月24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发表电视讲话,宣布在顿巴斯地区发起特别军事行动,俄罗斯与乌克兰的战争爆发。作为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欧洲发生的最大规模地面战争,战争造成了重大的人员和财产损失,截至目前,这场战争已进入第十一个月,仍没有看到停止迹象。
俄罗斯是世界第一大石油和天然气出口国,第三大煤炭出口国,在全球能源市场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和影响力,欧洲国家高度依赖俄罗斯能源的进口。因此,俄乌战争的爆发,在全球能源市场掀起了惊天骇浪,无论是石油、天然气或是煤炭的价格,都在第一时间大幅度上涨,并在战争爆发后的一周左右时间里,或涨出了2022年度、或阶段性的、或历史性的价格水平。
(二)美国、欧盟等对俄罗斯的制裁与俄罗斯的反制裁
俄乌战争爆发后,以美国为首,英国、欧盟、日本等,对俄罗斯或其部分公民,实施了经济、金融、外交、军事、航空和航运等全方面的制裁,大量包括能源、餐饮和航空等美国及欧盟国家的企业,撤出了俄罗斯,其中欧盟共实施了9轮对俄罗斯的制裁;与此同时,俄罗斯也对美国、欧盟等实施了相应的反制裁。无论是美国等对俄罗斯的制裁或是俄罗斯的反制裁,与石油天然气等能源有关的事项都是制裁的主要内容。
2022年3月8日,美国宣布,禁止从俄罗斯进口包括石油在内的能源产品,禁止对俄罗斯的能源投资,英国宣布禁止进口俄罗斯的石油。2022年4月8日,欧盟宣布禁止进口俄罗斯现货煤炭,从8月10日起禁止进口俄罗斯长期合同煤炭,从12月5日开始禁止进口俄罗斯的海运原油。
在美国和欧盟等对俄罗斯的制裁中,最为重要的,同时也最具影响力的,是2022年9月2日,七国集团宣布,将对俄罗斯的石油出口价格设置上限。2022年12月5日,七国集团对俄罗斯原油出口价格实施上限开始生效,最高限价设定为每桶60美元。
俄罗斯在世界各地大量资产被冻结,是美国和欧盟等对俄制裁的重要内容之一。据不完全统计,自2022年2月24日战争爆发至年底,俄罗斯被冻结的资产总额,约6000亿美元左右,其中包括俄罗斯央行的外汇储备,还包括部分俄罗斯公民的资产。2022年11月30日,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发表声明称,仅欧盟冻结的俄罗斯资产,就包括3000亿欧元的俄罗斯中央银行储备,以及俄罗斯寡头们的190亿欧元资产。
对于美国和欧盟等的制裁,俄罗斯也相应地进行了反制,其中最为重要的,是2022年3月31日,俄罗斯总统普京签署了与“不友好国家”和地区以卢布进行天然气贸易结算的总统令,要求“不友好国家”和地区要购买俄天然气,必须在俄罗斯银行开设卢布账户。2021年4月1日,这一规定正式生效。不过,2022年12月30日,普京又签署法令,允许“不友好”国家和地区的采购商,以外币与俄天然气供应商结算债务。此外,针对七国集团的石油限价行动,2022年12月27日,普京签署了关于就西方对俄罗斯石油实施价格上限采取反制措施的总统令,明确如供销合同中以直接或间接方式使用价格上限机制,则禁止向外国法人和自然人,供应俄罗斯的原油和石油产品,该总统令自2023年2月1日起生效,有效期至2023年7月1日。
作为欧洲国家天然气进口的最大来源,虽然截至目前为止,欧盟并没有宣布禁止进口俄罗斯的天然气,俄罗斯也没有宣布停止对欧盟的天然气供应,但是,2022年上半年俄罗斯对欧盟的天然气出口大幅度下降,9月初宣布无限期关闭北溪1号管道,9月26日北溪1号和北溪2号管道爆炸,俄罗斯对欧盟的天然气供应事实上停止。
(三)从增产到减产的欧佩克+
2022年国际石油形势的迅速变化,可以从这一年里欧佩克+政策的快速调整中得到非常好的体现。2022年,从增产到减产,欧佩克+迅速调整自己的政策,以应对国际石油形势的逆转。
作为2021年最后一次、但是是决定2022年1月产量的会议,2021年12月2日,欧佩克+第23届部长级会议决定,2022年1月每天增产40万桶。2022年1月4日的欧佩克+第24届部长级会议决定,2022年2月每天增产40万桶。这样,这两次会议都维持了2021年10月4日第21届欧佩克+部长级会议有关增加石油产量的计划,2022年的大部分时间里,欧佩克+以不变应万变,小幅增产。期间,虽然受到很多国家越来越大的要求沙特阿拉伯等增加石油产量的压力,2022年7月15日美国总统拜登为此还专程访问了沙特阿拉伯,但是直到2022年9月5日举行的第33届部长级会议,欧佩克+不为所动,一直保持着小幅增产的步伐,甚至小到2022年10月仅每天增产10万桶。
不过,面对进入8份之后国际石油价格的不断下跌,2022年10月5日举行的欧佩克+第33届部长级会议决定,从2022年11月至2023年12月的14个月里,每天减产200万桶。至此,自2021年10月4日第21届部长级会议之后的仅仅一年时间里,由增产到减产,欧佩克+的政策发生根本性的逆转。2022年12月4日的第34届欧佩克+部长级会议,维持了第33届部长级会议有关减产的决定。
(四)消费国积极采取措施应对能源危机
过往的历史和2022年的事实都说明,面对能源危机,石油和天然气的进口国,在束手无策的同时,也并非完全无所作为,无论是单一的国家或国际组织或区域政府组织,都可以采取积极的措施和对策,减轻能源危机的影响,或化解可能进一步恶化的危机。2022年,无论是国际能源署、美国释放史上最大规模的石油储备,还是欧盟出台了一系列的政策有效地避免供暖季的天然气危机,都最有代表性。
为应对俄乌战争引发的国际石油价格暴涨,2022年国际能源署成员国和美国,释放了史上最大规模的石油储备,让国际社会,更让国际石油市场见证了建立40多年后的今天,石油储备的价值和作用。
就在俄乌战争爆发后不久的2022年3月1日,国际能源署宣布,31个成员国共同向石油市场释放6000万桶石油储备。本次石油储备的释放,是国际能源署成立以来,自1991年、2005年和2011年之后,第四次统一释放石油储备,相当于在30天里每天向市场投放200万桶的石油。同一天,美国能源部官宣布,根据国际能源署的统一协调行动,美国将向市场释放3000万桶战略石油储备,占国际能源署本次石油储备释放总量的50%。2022年3月9日,国际能源署发布消息,国际能源署成员国最终决定释放的石油储备总量为6266.2万桶,其中,由政府和机构拥有的公共石油储备为4305.4万桶,企业拥有的石油储备1960.9万桶;原油为4572.4万桶,成品油为1693.8万桶。
2022年3月31日,美国总统拜登宣布,未来6个月美国将向市场每天释放100万桶战略石油储备,总计的战略石油储备释放量为1.8亿桶。2022年4月1日,美国能源部宣布,2022年5月至7月,释放9000万桶战略石油储备,剩余的9000万桶将在8月至10月释放。2022年4月7日,国际能源署宣布,未来6个月里,释放1.2亿石油储备,其中美国石油储备释放的数量为6000万桶,包括在3月31日宣布的1.8亿桶之中。国际能源署表示,在未来的6个月里,其成员国总共将释放2.4亿桶石油储备,即每天向国际石油市场增加超过100万桶的石油供应。
以上合计,2022年,国际能源署成员国共计释放了3.02亿桶石油储备,其中美国释放的战略石油储备数量为2.1亿桶。
作为世界最大的天然气出口国,俄罗斯天然气主要出口欧盟,2021年俄罗斯向欧洲国家出口了1560亿立方米的天然气,占欧盟国家天然气进口的40%以上。为此,从俄乌战争爆发伊始,欧盟就积极采取一系列的措施,2022年3月8日欧盟委员会推出“重新赋能欧盟”计划,3月25日与美国签署“美国和欧盟委员会关于欧洲能源安全的联合声明”,5月18日欧盟委员会发布“重新赋能欧盟:为欧洲提供廉价、安全和可持续的能源”,7月20日欧盟委员会发布“为安全过冬节约天然气:欧盟委员会提出减少天然气需求计划,为供应削减做准备”,9月14日和10月18日欧盟委员会又分别推出了紧急干预措施,以解决能源价格高企和减少欧盟公民的能源账单,打击能源价格高企确保供应安全。
正是通过这一系列政策措施,虽然9月底俄罗斯管输欧洲的天然气基本停止,但到2022-2023年冬季供暖季开始时的10月初,欧洲国家天然气的储存水平已达90%以上,很多国家达到了100%,10月24日作为欧洲天然气价格标杆的TTF自6月15日之后,首次跌破100欧元的大关,收于96.5欧元/兆瓦时,而到12月30日收于76.315欧元/兆瓦时,已低于1月3日首个交易日的收盘价。这样,市场担心的欧洲冬季天然气危机并没有发生,从普京到俄联邦安全委员会副主席梅德韦杰夫预测的,年底时欧洲天然气价格将达5000欧元/千立方米更没有出现。
(五)全球性通货膨胀与美联储等的强力加息
从能源的角度看世界经济,我们认为,2022年的世界经济可以简单地总结为两大特征,即高企的通货膨胀和主要经济体的强力加息,因为不断高涨的能源价格是通膨高企的主要原因,而世界主要经济体的强力加息在打压通胀的同时,也较为有力地抑制石油等能源价格。
从2021年下半年开始,随着能源危机从欧洲蔓延世界各地,全球性的通货膨胀也随之产生,并在2022年达到历史性的新高。
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估算,2022年,世界平均消费物价指数增长8.8%,与2021年4.7%的增长率相比大幅度提升,达到21世纪以来的最高全球通胀水平。分地区看,欧元区2022年平均消费物价指数增长率约为8.3%,为1992年《欧洲联盟条约》签署以来的最高水平,其中,德国2022年通胀率达到创纪录的7.9%,约为70年来最高;意大利通胀率达8.1%,创1985年以来最大涨幅。2022年,美国平均消费物价指数增长率约为8.1%,为40年来最高,6月CPI达到9.1%,为1981年以来的最高水平。新兴市场和发展中经济体,2022年出现了更为严重的通货膨胀,欧洲新兴经济体全年平均消费物价指数增长高达27.8%,非洲、拉美和中东地区的全年平均消费物价指数增长率均达到14%左右。
为抑制不断走高的通货膨胀,世界上很多国家都采取了加息行动。2022年的加息潮,由新兴市场率先启动,在一年的时间里,新兴市场平均加息幅度为600点左右。从2022年3月开始,美联储七次加息,累计加息425个基点,使得2022年成为自冷战结束以来美国总体加息幅度最大的年份。从2022年7月开始,欧洲央行宣布加息50个基点,结束自2014年6月以来的负利率,为2011年以来首次加息,全年连续四次大幅加息,共计250个基点。
除美联储、欧洲央行外,世界上很多国家的央行,例如,英国、冰岛、挪威、加拿大、韩国、菲律宾、巴林、新西兰、匈牙利、波兰、墨西哥、秘鲁、阿根廷、南非、卡塔尔等国,也都在美联储加息前或在美联储后加息后大幅度加息,单次加息75个基点成为常态,还有如瑞典、越南等央行一次加息100个基点。据国际清算银行的统计,2022年,全球共有38家央行累计加息210次,全球主要央行2022年累计加息2700个基点,从而使得2022年成为约40年来利率上涨最急剧的一年。
(六)新冠疫情对能源消费的抑制常在
2022年,新冠疫情进入第三个年头,虽然与疫情初发的2020年相比,其对世界经济和全球各地人们生产生活的影响已大为下降,但综观2022年全年,其对全球能源消费,尤其是对2022年下半年世界石油消费的抑制仍然非常明显。
自2020年1月至3月的新冠疫情大规模爆发之后,由于德尔塔变异毒株的出现,2020年下半年第二波新冠疫情再次席卷全球,2021年4月印度成了重灾区。2021年11月下旬,奥密克戎变异毒株出现,迅速传播至全球110个国家和地区,成为世界各地主要的流行毒株。为了应对疫情,2020年12月部分国家开始接种新冠疫苗,到2021年2月已有国家第一剂疫苗接种率超过人口的10%。新冠疫情对世界经济和人们生产生活的最大影响,发生在2020年第一季度,当时为了控制疫情,很多国家发布了封城令,交通停止,人们居家,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为此还专门使用“大封锁”一词,来描述当时的情况。此后,虽然疫情仍不时加重,但从2020年下半年开始,以美国、欧洲等为代表的很多国家,逐渐放松了对疫情的管控,人们生产和生活逐渐恢复。最具代表性的,是推迟了一年之后,2020年的东京奥运会,终于在2021年7月23日举办。
从国际石油市场来说,2020年新冠疫情的冲击和影响最大,2020年的世界石油需求比2019年每天下降了900万桶,其中2020年第二季度比2019年大幅减少了1721万桶/天,下降的幅度高达17.25%。随着疫情管控的放松和人们生产生活的逐渐恢复,2021年的世界石油需求出现增长,比2020年每天增加534.2万桶。
进入2022年之后,虽然从年初开始,市场对于世界石油消费的恢复充满了信心,各种预测都认为,世界石油消费总量将达到或超过2019年的水平。但是,随着疫情在某些地区或国家的再起,特别是从3月份开始我国的上海疫情以及疫情的不断反复,对我国的石油需求和国际石油市场的信心,产生了较大的影响。2022年前11个月,我国的原油加工量出现了自2020年以来的首次下降,原油进口数量自2021年后再次下降。有机构认为,2022年我国石油消费量将比2021年每天减少25万桶,从而使得2022年全球石油需求没有达到或超过2019年的水平。从统计数据看,2022年国际石油价格几次跌破每桶100美元,尤其是8月份之后的油价持续走低,都与我国的疫情形势有较大的关联。
市场基本面是决定全球能源形势的最根本力量
全面、系统地分析2022年的全球能源市场,石油和天然气之所以走出过山车式的走势,煤炭之所以持续上涨并保持在高位,是多种因素,特别是本文所列出的六大类事件综合作用的结果,这六大事件中,既有利多能源价格的因素,也有利空能源价格的因素,2022年底石油天然气价格之所以又回归到年初的水平,再一次说明的是,供应和需求这两大市场基本面,是决定全球能源形势的最根本力量。以下,以国际石油市场和国际石油价格为例,来解释和说明我们以上的结论。
(一)战争、制裁等突发事件推动石油价格上涨的动力是强大的但是短暂的
从价格曲线看,2022年的国际石油市场以3月7日和8日,为分界线,3月7日创下了2022年的最高价,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为139.13美元/桶;3月8日创下了2022年的最高收盘价,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为127.98美元/桶。3月8日之后,2022年的国际石油价格总体的走势,是逐步下跌。
上面的分析中,我们谈到,3月8日之前,无论是2022年的国际政治,还是2022年的全球能源市场,最重大的两个事件,就是俄乌战争,以及美国、英国等宣布的对俄罗斯的制裁,特别是能源制裁。正是在战争的刺激下,国际石油价格于2022年3月1日和2日,分别涨破了每桶100美元和110美元两道大关,而在美国等制裁的刺激下,3月7日和8日国际石油价格创下了2022年的最高价。此后,虽然俄乌战争越发激烈,9月21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发表全国讲话,宣布进行“部分军事动员”,9月22日俄罗斯联邦安全会议副主席梅德韦杰夫表示,对于新加入俄罗斯的领土,包括战略核武器和新型武器在内的任何俄罗斯武器都可以用于防御,9月23日至27日乌克兰卢甘斯克等四个州举行全民公投,9月30日普京正式宣布这四个州成为俄罗斯的新领土,但这些因素均未能推动国际石油价格重拾涨势并涨过3月7日和8日的水平。
俄乌战争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欧洲爆发的最大规模的地面战争,俄罗斯是世界最大的能源出口国。如此规模的战争及其与全球能源市场如此紧密的关联,2022年国际石油市场的数据告诉我们,俄乌战争及有关制裁等行动,对国际石油价格的影响,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一是,以2月11日,即美国总统拜登在与欧洲盟友的视频会议中称,俄罗斯“入侵”乌克兰的日期是2月16日,敦促所有美国公民48小时内离开乌克兰为起点,到3月7日和8日国际石油价格出现2022年的最高价和最高收盘价,战争和制裁等推动国际石油价格上涨的时间,为时在一个月之内。
二是,同以2022年2月11日为起点,当日布伦特原油收于94.44美元/桶、WTI收于93.10美元/桶起算,到3月7日和8月出现的布伦特原油和WTI2022年最高价、最高收盘价,战争和制裁等推动了布伦特每桶最高上涨44.69美元、WTI每桶最高上涨37.4美元/桶,布伦特收盘价每桶上涨33.54美元/桶、WTI收盘价每桶上涨30.60美元/桶。
(二)释放石油储备、加息和疫情等因素较有力并长期抑制打压了石油价格
能源消费和进口国等应对能源危机的措施,特别是释放石油储备,以及加息和疫情,是2022年抑制石油价格的进一步上涨,并不断打压油价走低的利空因素。从数据看,这些因素的影响,有的是短期的,有的是长期的,每一种因素对国际石油价格的打压,从每桶12美元至每桶15美元不等,合计使2022年的国际石油价格约下跌了44美元/桶,基本上抵消了战争、制裁等导致的国际石油价格的上涨。
2022年3月和4月,国际能源署和美国,共两次宣布释放石油储备,总的释放最高达3.02亿吨。从实际效果看,3月1日国际能源署宣布释放的石油储备,没有起到有效地抑制国际石油价格的作用,3月1日和2日的国际石油价格分布涨破了每桶100美元和110美元两道大关。但是,3月31日和4月7日,美国、国际能源署宣布释放的更大规模石油储备,较为有效地打压了国际石油价格。以3月31日美国宣布释放战略石油储备前最后一个交易日,即3月30日的收盘价为标准,至4月7日,布伦特原油期货收盘价下跌了12.87美元/桶,WTI期货收盘价下跌了11.79美元/桶。
从数据观察看,2022年以美国、欧盟等为代表的世界主要经济大幅度的加息,非常有效地抑制了国际石油价格,推动着国际石油价格不断走低,因为持续大幅度的加息,将导致世界经济增长的放缓乃至衰退,世界石油消费将增长乏力。2022年3月,美国首次加息25个基点,5月加息50个基点,6月加息75个基点,成为自1994年11月以来最大单次加息幅度,7月28日又加息75个基点。与此相一致的是,进入7月份之后,国际石油价格持续下跌,7月5日布伦特和WTI均出现2022年第二大跌幅,7月12日布伦特和WTI双双跌破100美元的水平。其中,7月28日的美联储加息对国际石油价格的影响最为典型,8月的前4个交易日,与7月29日相比,布伦特原油每桶下跌了15.89美元,跌幅为14.44%;WTI每桶下跌了10.08美元,跌幅为10.22%。
疫情三年里,虽然2020年对世界石油需求的冲击最为惨烈,但2022年的影响仍无所不再,而且最为悠长。自3月1日涨破每桶100美元的大关后,2022年国际石油价格首次跌回每桶100美元的时间,是3月15日。3月7日和8月创下2022年新高后,从3月9日开始国际石油价格出现下跌,3月11日出现反弹并涨过3月9日的水平,但是,3月15日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每桶大跌6.99美元,收于99.91美元/桶;WTI每桶大跌6.57美元,收于96.44美元/桶;3月16日,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再次下跌,收于98.02美元/桶,WTI收于95.04美元/桶。以这次下跌前的3月11日为起点,3月14至16日三个交易日,布伦特和WTI两大标杆原油价格,每桶分别下跌了14.65美元、14.29美元。
2022年国际石油价格首次跌破每桶100美元的大关,尤其是3月15日大跌的主要原因,是当时我国上海的疫情及其防控政策。此后,疫情在我国多地不断反复,其结果是2022年第二季度我国的GDP仅增长0.4%,上半年仅增长2.5%,12月份我国制造业PMI为47.0%,为2020年3月以来最低,1至11月份我国原油加工出现2020年以来的首次下降,与此相一致的是,国际石油价格从11月份以后就持续下跌。
(三)市场供需关系的缓和带来2022年国际石油价格的全面回归
2022年9月2日,七国集团财政部长会议决定对俄罗斯石油出口实施限价,这样,从第三季度开始,与2022年全球能源市场有关的几乎重大突发事件都已发生,其中,持续的大幅度加息和不断恶化的新冠疫情形势,对2022年第四季度世界石油需求的影响正在持续显现。
在10月12日发布的2022年10月份《月度石油市场报告》中,欧佩克将2022年的世界经济增长由先前的3.1%下调到2.7%,调低了0.4个百分点;与此同时,将2022年的世界石油需求增长,由每天310万桶下调到264万桶,其中第四季度的世界石油需求由过去的每天1.024亿桶下调到1.016亿桶。正是在如此悲观的对2022年第四季度世界石油消费的预期下,欧佩克+的政策由前10个月的增产,转变为从11月份开始的减产。
对市场需求悲观的并不止欧佩克一家,在迟后一天发布的2022年10月《石油市场报告》中,国际能源署认为,经济的持续恶化和国际石油价格的上涨,正在减缓全球石油需求,2022年以来石油需求增幅逐步下降,2022年第四季度估计比去年同期每天将减少34万桶,2022年全年石油需求增长预期仅为每天190万桶。国际能源署指出,在持续的通胀压力和利率不断攀升的情况下,高涨的国际石油价格对已然濒于衰退边缘的全球经济产生了重大影响。
在2022年最后一期石油市场分析报告中,欧佩克认为,2022年的世界石油消费仅增长250万桶/天,国际能源署认为仅增长230万桶/天,分别比2021年12月份预测的415万桶/天和330万桶/天,下调了165万桶/天和100万桶/天,都大大低于当初的预期,其所反映和说明的,虽然2022年出现了战争、制裁等多种利多全球能源价格的因素,但释放石油储备,尤其是加息和疫情等严重打压了2022年的世界石油需求,最终带来的,是年底的国际石油价格又重回到年初的水平,利多因素导致的2022年国际石油价格大涨全部被抹去。
作为当今国际石油市场最重要的力量之一,自2017年1月1日运作以来,欧佩克+较为有效地维持了国际石油市场的稳定,2020年5月1日史上最大规模的联合减产行动,最有代表性,也最有说服力。2022年国际石油价格过山车式的大幅度动荡之中,欧佩克+从增产到减产政策的反转,虽然其中最主要的动力是维持国际石油价格在一定的水平,主观是利已的,但客观所反映和说明的,在强大的市场基本面力量面前,欧佩克+只能是接受现实、顺市而为。
受限于篇幅,本文仅主要以石油为对象,分析了不同重大事件对国际石油价格走势的影响,事实上,国际天然气和煤炭市场的情况也大致如此,只是表现形式上存在一定的差异。2022年底,荷兰TTF价格之所以基本跌回年初的水平,主要原因是在暖季开始时,欧盟地下储气库基本储满,冬季供暖已有充足的库存准备。2022年,澳大利亚煤炭期货价格之所以一直保持在高位,主要原因有两个,一是2022年全球煤炭消费创下80.25亿吨的历史最高纪录,二是欧洲禁运了俄罗斯的煤炭,同时为摆脱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重开了部分燃煤电厂,大量煤炭流向了欧洲市场,从而使得全球煤炭市场需求旺盛。
从形式、内容到资料都十分丰富的2022年全球能源市场,肯定不是仅万余字的本文所能涵盖和总结的,无论是国际石油、天然气和煤炭价格在2022年的走势,还是战争、制裁、加息、疫情等重大事件对2022年全球能源市场的冲击,都可以写出长篇论文和大部头的著作,都可以进行深入的研究和细致的剖析,可以梳理出影响全球能源形势的主要、次要等因素,总结出对全球能源市场带有规律性的认识,用于指导对当前和未来全球能源形势的分析、预测和研判。近40年的能源问题观察和研究经历直觉告诉我的是,2022年的全球能源市场,应该是继20世纪两次石油危机之后,最值得进行系统、全面和深入研究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