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空军总医院烧伤科病房,7岁的高迪侧躺在病床上。由于痛痒难忍,她瘦小的身体总是在微微颤抖。由于在大火中被严重烧伤,高迪的全身没有一块皮肤是柔软、完整的,她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粉红色,脖子上长出了黑痂,上面布满触目惊心的疤痕。
记者刚走进病房时,不忍心去看她的小脸。“阿姨,你来看我啦?”循声望去,记者与小高迪视线相对,一双大眼睛清澈、透明。病房里静了下来,高迪仿佛读出点什么,突然蹦出来一句话:“我不伤心,反正已经这样了,在我心里,我长得还和原来一样。”话音刚落,一旁的父母眼泪就掉了下来。
天然气爆炸烧毁美满一家
高迪一家是山东菏泽人,母亲张美镜经营一家理发店,一家人就睡在店铺的后面。转眼高迪就6岁了,她的弟弟也1岁4个月了,小姑娘长得很漂亮,又非常懂事,见母亲做生意忙,总是带着弟弟在理发店门口玩耍。
2009年8月18日早晨6点,屋子里就如蒸笼般闷热。一家人住的屋子里没有窗户,四口人全靠着一台嗡嗡作响的风扇吹来一丝丝凉风。高迪爸爸轻声说:“我起床了,你和孩子再睡会儿。”张美镜见丈夫起床穿衣,便说:“那我把风扇关了,省点电。”她起身去床边关风扇。当她摁下风扇的按钮时,突然一团大火球喷涌而入,整间屋子瞬间成了火海。后来才知道是因为天然气泄漏引发了这场灾难。
模糊中,张美镜看见丈夫趴在地上无法动弹但仍高喊:“快带着孩子走,我没事。”张美镜抱起儿子,一只手去拽高迪,却发现女儿的脚被粘在了快烧化的席梦思床垫上。那时,所有的出口都被大火堵死,张美镜一边哭一边用手捂着孩子的鼻子,不让浓烟将孩子窒息。很快,又发生了第二次爆炸。房子的卷帘门被炸出了一个洞!希望出现了,张美镜抱着1岁的儿子先冲了出去。
冲出火海的张美镜撕心裂肺地喊着,“快救人呐!高迪还在里面!”听到喊声的邻居们冲入屋子,将高迪父女救了出来。
随即赶来的高迪的舅舅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四个被大火烧得血肉模糊的人躺在地上呻吟,全身漆黑,身上很多皮肤被烧掉了。他吓蒙了,想找车带他们去医院,但转了几圈却不知自己在干什么!后来,在邻居的帮助下,四人被送到了菏泽市立医院抢救。这时大家才发现,高迪的鼻子被完全烧焦,耳朵也被烧得残缺不全。
1岁弟弟抢救11天后离去
当天晚上,高迪的弟弟被送到ICU,然后,他就再没出来。当时,他的爸爸、妈妈还有姐姐仍在昏迷中。
爆炸给幸存的三人造成了特重度烧伤:高迪的父亲高红占全身烧伤面积达98%,重度面积达80%以上;张美镜烧伤面积达75%,重度面积达40%以上。最严重的是高迪,全身烧伤面积达96%,重度面积达90%以上,而且由于爆炸导致十个手指头全部截肢,五个脚趾截肢,鼻子、耳朵都烧没了,脑部发生萎缩和积水。
“烧伤的痛苦是一般人很难想象的,何况像高迪这么小的年龄,这么重的程度。医生给她打的安定最多也就只能撑5分钟,然后就又是无比巨大的疼痛。孩子每天就是这样挺过来的。”说起被烧伤的女儿,张美镜的心都碎了。
顽强生命力挺过难关
在做完第三次手术后的一天早晨,高迪突然陷入昏迷。医生说,孩子就像是一盏灯,她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了,现在这盏灯马上就要熄灭了。
高迪的舅舅叫来了所有的亲戚,让他们见高迪最后一面。那天下午,医生想对高迪进行最后一次有很大风险的抢救,就是再次切开高迪的气管,用呼吸机帮助她呼吸。七十多岁的外公不忍外孙女再受罪,颤抖着说:“就这样吧,孩子已经够可怜的了,就让她安静的走吧!”说完,老人失声痛哭。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当晚8点多,高迪又有了意识。午夜时分,当一位老专家赶到医院时,高迪居然喊了声爷爷。这条小生命又闯过一关。
在此期间,高迪父母的病情有了一定的好转,但高迪却出现了新问题:脖子与胸口、腋窝、大腿弯和膝盖下出现了严重的粘连。尤其是脖子与胸口长在了一起,导致高迪多次出现休克昏迷。在花掉了亲戚朋友凑的钱后,高迪父母连吃饭都遇到了困难。最后,他们迫不得已带着高迪上街乞讨。
乞讨的那段日子是高迪最伤心的时光。所有的人看见她之后都会尖叫着跑开,她不断问母亲:“我真的这么吓人吗?”为了不让高迪看到自己的样子,张美镜不敢在孩子面前放镜子之类的物品。但高迪还是通过手机屏幕反射的微弱的光看到了自己的脸。“开始我一直哭,哭到后来就不伤心了,反正已经这样,再伤心也改变不了。但我希望能安装一个能写字的假手,我想写字。”高迪说。
巨额医药费难住一家
高迪的舅舅将姐姐一家的遭遇发表在论坛上,这引起了天使妈妈基金会的关注,并且有好心人资助高迪来到北京治病。2010年12月10日,高迪一家人来到空军总医院烧伤科。
治疗的情况并不乐观。由于高迪身上几乎没有一寸皮肤是完好的,这给植皮手术带来了极大的困难。医生只能取高迪的头皮,但可用的头皮太少,而且不能总是重复使用。与此同时,高迪身上的新肉在不断长出,伤口被不断绷裂、流血、痛痒难忍。
经过医院近11个月的精心治疗,高迪的头部和脖子已经分开了。但医生称,后续的治疗费用还无法估算,可以肯定的是费用会非常高,因为高迪在不断长大,她的身体需要更精心的治疗和呵护,可能一辈子的大半时间要在医院度过。
两个月前,高迪才知道弟弟已经不在人世了。张美镜告诉记者,从那之后,高迪总是偷偷一个人流眼泪,这让张美镜心里针扎似的疼,“儿子已经不在了,我不想再失去女儿。尽管她看起来有点让人害怕,但在我心里,她就是打着烙印的天使。”
本报记者宋玮文并摄J200